“钢之羽，黑岩，尽情地战罢。”——科林准将向雇佣军发出了预定的信号。
隐蔽在守备兵和募兵后，披着杂色斗篷的一百五十名佣兵首先发难。他们穿过努瓦雍军队被打散后露出的缝隙，几乎是对着最前面的军团兵的面门直射了一轮手-弩。
铁弩手-弩，与佣兵的前臂同长，平时折叠后可以充当护臂。优点是携带便捷，缺点是装填缓慢。臂短，三叠牛筋的重弦，需要借助手脚的力量才能完成上弦，支上两指长的硬矢。十厄尔之内杀伤力惊人，足以穿透多重皮甲。只要运气好没射在木制骨架上，牛皮的大盾也能射穿。但在二十厄尔后，准头和力道都下降得很快。
钢之羽，主要由游侠构成的佣兵队，编制中拥有大量配备手-弩的尖兵，经常被用作战场的突击力量。他们利用军队不常用的短臂手-弩，发展出一种独特的战术战法。那就是接触战，快进快出。在首轮手-弩乱射中，考伊科军团兵要么就是没反应过来，被射中喉咙、口鼻等部位一矢毙命；要么就是堪堪举起盾，却被硬矢穿过，捂着面孔痛苦地倒下。
手-弩的一轮齐射后，钢之羽的统御（相当于副团长，具备独立领兵的权力），雷尔夫-墨瑞（ralap-murray），一马当先地冲了出来。黑色的身影在枪林刀风中翻转，刺出的剑每每如闪电划过，一闪而逝。而在他面前的敌人身上，都会增加一个或多个三棱的伤口，深可见骨。
直剑，说是剑，不如说是三棱的刺枪。一厄尔长的剑身，除去剑尖的顶端，足有大拇指粗细，原本设计来是用于破甲的，铁甲。要扎穿军团兵的方盾，或是他们身上镶铁的皮甲，更是轻而易举。在雷尔夫的率领下，钢之羽的尖兵一个个加入了战斗，采用直剑穿刺的贴身战。他们的刺击迅捷精准，就像是吃牡蛎时，叉尖轻巧地撬开坚硬的外壳，便暴露出其中可口的嫩肉。
正是凭借这种欺诈性的突袭，钢之羽佣兵队曾在大小十几场战斗中撕破对方的防线，三次有记录地成功狙杀敌军指挥、副指挥级的高级军官。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是至圣联合最为坚忍的军团兵。六个方阵正对着佣兵队的第一排和第二排，几乎半数的士兵倒在手-弩劲射和直剑戳刺的组合攻击之下。严整的战线瞬间变得如老朽残缺的牙齿般参差不齐。
但正是在这严峻的局面下，那些最底层的士兵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毅力。他们站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堵上战列上的缺口。第二排的牺牲了就第三排上，第三排不行了，第四排、第五排的争先恐后地顶上。依旧不断有人受伤倒地，但其余的人就是那么咬着牙，用手里的方盾抵挡对方毒辣的手-弩和锐利的戳刺。渐渐地，战线稳住了。而除了单纯地防御，一些军团兵也尝试着对这种不熟悉的攻击进行反击。虽然手里的宽刃剑的穿刺性没有直剑的那么好，但利在可以砍、可以削，两者长度也大体类同。如此一来，为了确保敏捷性而仅装备皮甲的游侠中开始出现伤亡。而这又鼓舞了军团兵发起更多的攻击。
雷尔夫-墨瑞从被他刺穿了喉咙的军团兵身上抽出佩剑。
那考伊科兵瞪着通红的眼睛，凶狠地如同要噬人般的嘴里，露出挂满唾液和血丝的牙齿。但是从他的伤口，生命力如同涌泉般喷散。他张开双手，想要扑到对手的身上。最终却像是拥抱爱人般拥抱了大地，脸向下栽倒在地上。
另一张面孔出现在雇佣兵首领的面前，一样的不起眼，一样的凶狠。这些信了至圣教的，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也只有时刻以严父的姿态出现的神，才会喜欢这个样子的信徒罢。
“退！”
雷尔夫-墨瑞向身边的游侠做了个简介的手语，随即带头撤回努瓦雍守备兵的队列。雇佣兵不是正规军，不会傻到用荣誉感束缚他们自己的行动。一百多名钢之羽的佣兵，几个呼吸之间就做出了与首领相同的举动。就像出现时那么突然，他们迅速隐蔽到努瓦雍军的队伍里。
考伊科的六个军团方阵，以六十多人（全队15%）的伤亡为代价，击退了著名的钢之羽佣兵团出动了一百五十多游侠，可谓势在必得的突袭。而这，还是在科林准将不惜坐视右翼的溃亡，甚至命令左翼不惜一切地进攻，也要掩护这次出击的突然性的前提下。也只有至圣联合的军团兵，才能创造如此惊人的奇迹。
但他们的磨难，还没有结束。
努瓦雍伯爵对于这场战争已是酝酿很久。虽然不懂什么战术战法，但他懂得怎么赚钱的技巧。那就是——要赚一票的，就必须先下足本钱。依靠奴隶商群体的赞助，他可是一次性雇佣了两支佣兵队，务必要确保他这一方的胜利。理论上说军团兵是攻守兼备的步兵，钢之羽的游侠是注重攻击的轻步兵。如果后者的进攻没能击破考伊科军团兵方阵的话，那就出动预先准备好的第三类步兵。
佣兵团黑岩，主力是全身钢甲，手持双手战锤，无论是多么坚固的防线都能依靠蛮力突破的重装战士。曾经创下独自一军在密集弓箭集射下连续击破长矛兵、枪戟兵、盾兵三道防线，迫使敌方全线后撤的战绩。他们将在钢之羽的突袭后上阵，作为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击。这也是雷尔夫-墨瑞见一击不中后，如此轻易地就放弃进攻的原因。
钢之羽出击的同时，几个事先被告知任务的传令兵来到努瓦雍中军战线的后方。他们动作敏捷地从地上抓起一些绳索，系在自己的马鞍上，然后驱使着坐骑向前奔跑。绷紧的绳子拖拽着半埋在地下的木框，以及捆扎在木框上的树枝树叶，露出了事先挖好并伪装成灌木丛的土坑。
坑里，一个个硕大的身影暴露在阳光之下。
黑岩的佣兵身高体壮，就是面包师乔纳斯站在他们身边都会相形见绌。要将他们隐蔽起来，可不是为钢之羽配备一些厚实斗篷那么容易的事，不得不动用到在挖坑这种诡异的方式。即使如此，也只能坐在坑底才不会将壮硕的上半身暴露在坑外。要不是他们一个就顶的上两个钢之羽游侠的佣金，黑岩的团长巴里特-伍德（barretwood）亲自带队都无法说服他的手下听从这个安排。
每个黑岩佣兵的身边都配备了一个专门服侍的仆人，就像骑士与他们的侍从。蹲坐在坑底摆放的矮脚宽凳上，由专职仆人替他们擦汗端水，有时还要用上夜壶马桶，贵族般的伺候才能让这些全身披甲的巨人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保持战备状态。可以想象，终于轮到上阵的时候他们是何等地迫切了。当然，更为轻松的是那些努瓦雍伯爵派来的仆人。他们被事先告知——就算让他们伏头做小、用嘴干活，也必须确保这些雇佣兵舒适满意。还好，巴里特-伍德有这方面的洁癖，他带来的手下因此也不敢太过放肆。这些仆人中的某几个总算免了一桩羞于启齿的悲惨遭遇。
“吼！”
首先站起身的，是在黑岩重甲步兵中也是高人一头的佣兵团团长，巴里特-伍德，被称为能够徒手杀熊的壮汉。他一只手抓起全钢制成足有常人半人高的双手战锤，威武地向前一挥，随即自顾自地向前线走去。二十名强壮几乎能与他堪比的全装甲战士赶了上来，在他的身后依次排列，形成一个略呈倒三角状的简单队形。他们的速度不快，但那块头、厚重而装有稀奇古怪长角的铠甲，再加上咯叻咯叻金属磕碰的声响，却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黑岩这次出动的是五十人的一个中队，其中二十人，包括团长巴里特-伍德本人，是强悍的重装步兵。剩下的三十人披鳞甲，手持重剑，也有不容小觑的战斗力。但事实上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杀敌，而是为重装步兵携带各类装备，包括替换用的武器，以及必要时使用的重型盾牌等。一名伺候散热、补充水分和排泄的仆人，一名携带附属装备的侍从兵，以及动辄以磅论的钢铁装备，由此可见重步兵是何等昂贵的一个兵种了。难怪帝国正规军队中从没有重步兵的配属。而在各领主的私兵里，也经常是由体格强壮的士兵临时穿戴双重鳞甲充当这类冲锋陷阵的角色。
然而今天，巴里特-伍德率领的重装步兵，将证明了他们的高额佣金所代表的价值。
穿过钢之羽游侠轻步兵和考伊科守备兵让开的通道，黑岩佣兵组成的猪头阵轰隆隆地撞上努瓦雍的军团方阵。的确是撞——面对排出防御阵型的对手，佣兵们拱起身体，用肌肉虬结的胳膊带着加厚加角的肩甲冲撞了过去。加上铠甲，重逾百磅的钢铁人形，像对付核桃般砸碎了坚木制成的方盾，将躲在盾后的士兵震得虎口迸开。有些体质较弱的，甚至眼角和鼻孔都渗出血来。但这还没完。重步兵的前队撞击后，立刻让到两边，后队不管不顾地继续撞击。总有一次，前方再没有盾牌用来抵挡了。于是铁包肉狠狠地砸在了皮包肉的身上。嘶——骨断筋折就是形容此时的场景罢，又或着是螳臂当车?
一波，两波，三波……。在这种冲击下，即便是坚固的城墙也会因此而崩裂，更别说军团兵用他们的肉体构成了方阵了。军团兵的宽刃剑和枪矛，根本对付不了钢铁敲打而成的板甲。而重步兵可不是只有坚固的铠甲和强壮的身体可以使用的，他们手中的战锤和铁杵，全力挥动之下可以媲美重型投石机的轰击。在这蛮不讲理的攻击下，经历了劲弩、枪刺乃至手-弩、刺剑依旧坚固的方阵，被击溃了。不断扩散的豁口处，如屠宰场般血肉模糊。扭曲的尸体、濒死的士兵，层层叠叠地堆了好大一片。四周，碎裂的盾牌、扭曲的短剑，伴随着污黑的血水和残肢断骨一阵阵地飞溅。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努瓦雍的一个百人队就彻底瓦解了。惨烈的场景，即使信奉神而无所畏惧的士兵们也不禁色变。难道神已经放弃了他们这些应许之子吗?难道他们在神圣的战争前不够虔诚，以至于神要通过这些无信的异教徒惩罚他们吗?
科林准将从刚才起就一直挥动旌旗，即使钢之羽暂时的转进也没让他放弃希望。看啊！虽然我的右翼濒临崩坏，我的左翼逐渐乏力，但我的中军气势如虹，始终在进攻、进攻再进攻。无论是兵员、战力还是士气，都在这局部的关键区域，在这一瞬间，超越了我的敌人。看啊！这就是战术的力量，它能够把弱者变为强者，能让一支七品八凑的地方军队胜过让整个帝国都头疼不已的至圣军。他的喜悦，令安东少校艳羡不已。他恨不得立刻结果指挥官的旗帜，以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的姿态让他的部下拜服，让他的仰慕者尖叫不已。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考伊科的阵地上骤然响起一阵欢呼声。
欢呼?是因为太失落以至出现了幻听?这时候他们不是该哀嚎着自己的罪孽招致了至高神的不悦，或是像龙神信徒经常做的那样诅咒命运的不公，一个个被去了势的阉鸡似得丢盔弃甲地逃跑吗?然而，考伊科军的确在欢呼，他们在欢呼一个人的到来。
魁梧的身材上穿着精良的全身铠甲，颈甲、护肘、护腿、护踁保护着脖颈和四肢，头上戴着全封闭的桶式头盔，铁手套，铁链鞋，可谓将全身防御地密不透风。从肩甲上、头盔上刻印的顶端三角十字架金色圣徽，一眼就能发现他是父神教所谓圣骑士的精英战士。
圣骑士，获得父神教认可的，武技精湛、信仰坚贞，富有献身精神的武士。他们一般承担至圣军的中、高级指挥官的角色，兼而具有良好的军事素养。相较于喜欢强调自己立足全局的指挥调度职能的帝国将军，至圣联合的圣骑士往往更多地出现在第一线，以勇猛的身姿鼓舞士兵的士气。虽然帝国贵族对此一贯嗤之以鼻，甚至作为至圣联合野蛮不开化的证据，但像科林准将这样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将领，是绝不会小觑对方阵营中出现的圣骑士的。圣骑士穿戴最为坚固的盔甲，战锤、链枷之类大型的武器，一人就能对敌军造成大量的伤害。同时，他们又借助神的祝福提升自己和身边的部下的属性，用战吼唤起士兵的士气。简直就是合重步兵、指挥官、牧师三者优点为一身的作弊兵种。
考伊科的确有理由欢呼，因为他们的统帅，勇敢、睿智、虔诚的圣骑士，亲自奔赴战场了。他的出现，使得即将陷入混乱的局面立刻有了改观。
遭受重步兵最沉重打击的百人队用聊胜于无的盾抵挡着敌人的攻击，一边缓缓退入后面的方阵中。他们承受了近半的伤亡率，作为部队骨干的士官更是成了钢之羽狙杀的主要目标。甚至他们的百夫长也被弩矢从眼睛部位射穿了大脑而当场毙命。就算军团兵再坚强，此时也难以战斗下去了。
队列变换，往往是一支军队最为脆弱的时刻。经历过大小十数战的佣兵首领雷尔夫-墨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拇指和食指打环放入嘴里吹响，发出佣兵队特有的指令。退入守备兵阵地的游侠们再次活跃起来，纷纷用上了弦的手-弩朝着对面的敌军发射。这次距离较远，也不是齐射，效果比不上刚才的突袭。但此时的钢之羽也不再是冲锋陷阵的尖兵角色，而是充当散兵和弓弩手。只要能扰乱敌军的行动，为主战的黑岩重步兵创造破阵的机会就好，并不着眼于杀伤。
什么鬼东西?
那个全身上下都套在铁桶里，显然是头目的家伙，身上突然爆出金黄色的闪光。光球从他的盔甲上不断冒出，给他周围那些人偶似的军团兵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泽
你们父神教的都是挖金矿的吗？还是把肥田的把戏拿到战场上来耍了？——虽然不断吐槽，钢之羽的佣兵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向闪光的靶子方向射去密集的手-弩。钢之羽极重‘斩首’的功，也就是狙杀对方将领的成果。金盔甲能够一下子镇住混乱中的部队，绝对是指挥着数百人的高等级目标。
什么?矢箭竟然在他身上弹开了，就像撞上了什么透明的盾牌似的。非但如此，射向其他笼罩上光泽的考伊科士兵的手-弩，也会在无风的情况下歪歪斜斜地，根本无法准确地击中目标。
即使穿着接近本人体重一半的重型铠甲，圣骑士还是以毫无阻懈的步伐轻松地走到战线的前列。在此期间，他还释放了威严之环的神恩，帮助自己和附近的士兵抵御敌人的劲弩。呼，他挥动手里的链枷，由下向上地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在这道弧形行，铁索联着两个带刺的铁球，先后击中一个倒霉的轻甲佣兵的下半身，将他两-腿之间及至腹部的部分砸得稀烂。那惊人的力道甚至还将人体掀了起来，直飞起两厄尔的高度，随后重重地撞入敌军的阵列。
战争就意味着死亡，同伴的死并没有吓住彪悍的钢之羽佣兵队。旁边的一个游侠反而被激发了狠劲，哇哇大喊一声，双手握住直剑直冲向发招后还没来得及收回武器的金甲重步兵。说好听的是佣兵，说难听点就是些亡命徒。他们用自己的武艺和生命，换取到比在地里刨食多几倍、十几倍的收入。然后去城市里过上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花光身上最后一枚硬币，就回去继续杀人，或者被人杀，成为一具没人怜悯只会招来乌鸦的尸体。所以，与其自己去死，不如别人先死，同伴也不例外。如果同伴的死能为自己换来战功的话，就更好不过了。至多等杀了这金甲人之后，拿换到的钱敬倒霉的同伴一杯好酒罢。当然不是洒在地上——不进自己的肚子又怎么知道这酒是不是能让死者满意呢？
穿透骑士板甲都能做到的直剑，竟然被发金光的胸铠阻住了。喂，是谁说帝国的锻造技术远超过联合，至圣军的铠甲都像豆腐渣一样脆的?——乘机偷袭的佣兵，脑子冒着这样念头，耳朵里听到上方某钟钝器破风的声音。然后，然后就就没有然后了，双头链枷的一个铁球直接命中了他的面门，两个眼珠子都被砸的凸了出来。尸体随着这猛击被砸陷到地面上，摆出一个四肢朝天的可笑姿势。
圣骑士可是能引导神恩的。经过威严之环加固过的铁甲，能够媲美帝国钢制的全身板甲。手-弩隔了十几厄尔根本射不穿，即使是专擅凿刺的直剑，也至多是在甲面上造成一点刮痕而已。
钢之羽的雇佣兵，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察觉到圣骑士的威胁，十个佣兵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手-弩对重甲无效，他们多换上了直剑，甚至还有在左手配上了一把刺剑或三棱锥的。刺剑比直剑短，但具有较宽的刃和更便于穿刺的三角刃尖。而三棱锥只有半库比长，大致只有为直剑的四分之一，样式和用来在铁器、石头上打孔的同名工匠器具一致。这两样武器，都是专门针对敌方重甲的。谁让军将级的人物都会配备质量最好的盔甲呢，精与狙杀高级军官的钢之羽几乎人人都会配备这几种武器。
在阴险刺客的围攻下，圣骑士的战技发挥到了极致。凭着坚固的盔甲，他蛮不讲理地发起冲锋，将挡在前面躲闪不及的两个佣兵撞得飞起。还在半空的佣兵嘴里涌出汩汩黑血，里面还夹杂了血红色的小块。可能是肺部被撞裂或被断了的肋骨刺破，又在巨力挤压下从咽喉口喷了出来。
一击奏效后，圣骑士庞大的身躯骤然而止，闪过两侧刺来的锥剑。右手链枷上长满尖刺的铁球随着惯性继续向前，将精钢的锁链拽得笔直。圣骑士一甩腕，铁球便如同暴怒的蛇头般狂舞起来。虽然佣兵们竭力闪避，但还是有一个被擦中了大腿。就是这一下，连皮带肉地撕下一大块。那佣兵嗷嗷惨叫着，双手试图捂住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被撕裂的动脉嗞嗞地喷射着鲜血，注定了他漫长而痛苦的死亡。
然而，这三人的牺牲是有用的。
最致命的攻击，来自背后。一个高阶的游侠，悄无声息地接近到圣骑士身后不足一厄尔的距离。手中的三角锥，闪动着妖异的深绿色光泽，一看就知道是附了剧毒。非但如此，在刺出前他还以启动语激活了锥上一个加强穿刺力的魔法。那个为武器加持的术士自豪地宣传，该魔法能让一个小孩用一把吃饭的餐刀戳穿手指厚的一块铁板。用在三棱锥上，要对付板甲岂不是像破开羊皮纸那么简单?
如果真捅上的话，或许能证明这术士所言非虚。可惜，在锥尖接触铠甲的瞬间，游侠的脸迎上了一记猛烈的肘击。护肘端部的尖刺直插入刚使出背刺的佣兵的面孔，弧形的部位撞上了他的上颌，满嘴的牙像是碎石子般飞溅出来。佣兵整个脸都瘪了下去，显示出圣骑士一击毙命的威力。他失去生命的躯体还在四肢抽搐摇摆，那把能致人死命三棱锥头却已经跌落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这简直是虐杀，而且还是是一边倒的虐杀。
钢之羽的佣兵用尽了包括手-弩、直剑、刺剑、三棱锥、短刀、镶铁头的棍棒之类的攻击手段，却完全无法攻破圣骑士的防御。而圣骑士的攻击，却每次都能带走一、两个人的生命。所有的佣兵都闪避到圣骑士的视线之外，维持着十厄尔距离根本不敢进入到他的身边。那些守备兵更是不堪，在他面前的虽然都虚张声势地摆着盾和长矛，可还是不自觉地一步步地向后退缩。考伊科军的士气高涨，不断反击敌军军的同时，还有余暇为他们统帅的勇猛表现高声欢呼。
圣骑士环视四周，看到的都是畏惧的眼神，竟已无一人敢与他正面为敌。“我乃法哈德之孙，法希尔之子，克斯拉旺尼的哈木札。谁敢与我一战?”他高举起染血的武器，他向面前的敌人发出了挑战。
隐蔽在守备兵和募兵后，披着杂色斗篷的一百五十名佣兵首先发难。他们穿过努瓦雍军队被打散后露出的缝隙，几乎是对着最前面的军团兵的面门直射了一轮手-弩。
铁弩手-弩，与佣兵的前臂同长，平时折叠后可以充当护臂。优点是携带便捷，缺点是装填缓慢。臂短，三叠牛筋的重弦，需要借助手脚的力量才能完成上弦，支上两指长的硬矢。十厄尔之内杀伤力惊人，足以穿透多重皮甲。只要运气好没射在木制骨架上，牛皮的大盾也能射穿。但在二十厄尔后，准头和力道都下降得很快。
钢之羽，主要由游侠构成的佣兵队，编制中拥有大量配备手-弩的尖兵，经常被用作战场的突击力量。他们利用军队不常用的短臂手-弩，发展出一种独特的战术战法。那就是接触战，快进快出。在首轮手-弩乱射中，考伊科军团兵要么就是没反应过来，被射中喉咙、口鼻等部位一矢毙命；要么就是堪堪举起盾，却被硬矢穿过，捂着面孔痛苦地倒下。
手-弩的一轮齐射后，钢之羽的统御（相当于副团长，具备独立领兵的权力），雷尔夫-墨瑞（ralap-murray），一马当先地冲了出来。黑色的身影在枪林刀风中翻转，刺出的剑每每如闪电划过，一闪而逝。而在他面前的敌人身上，都会增加一个或多个三棱的伤口，深可见骨。
直剑，说是剑，不如说是三棱的刺枪。一厄尔长的剑身，除去剑尖的顶端，足有大拇指粗细，原本设计来是用于破甲的，铁甲。要扎穿军团兵的方盾，或是他们身上镶铁的皮甲，更是轻而易举。在雷尔夫的率领下，钢之羽的尖兵一个个加入了战斗，采用直剑穿刺的贴身战。他们的刺击迅捷精准，就像是吃牡蛎时，叉尖轻巧地撬开坚硬的外壳，便暴露出其中可口的嫩肉。
正是凭借这种欺诈性的突袭，钢之羽佣兵队曾在大小十几场战斗中撕破对方的防线，三次有记录地成功狙杀敌军指挥、副指挥级的高级军官。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是至圣联合最为坚忍的军团兵。六个方阵正对着佣兵队的第一排和第二排，几乎半数的士兵倒在手-弩劲射和直剑戳刺的组合攻击之下。严整的战线瞬间变得如老朽残缺的牙齿般参差不齐。
但正是在这严峻的局面下，那些最底层的士兵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毅力。他们站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堵上战列上的缺口。第二排的牺牲了就第三排上，第三排不行了，第四排、第五排的争先恐后地顶上。依旧不断有人受伤倒地，但其余的人就是那么咬着牙，用手里的方盾抵挡对方毒辣的手-弩和锐利的戳刺。渐渐地，战线稳住了。而除了单纯地防御，一些军团兵也尝试着对这种不熟悉的攻击进行反击。虽然手里的宽刃剑的穿刺性没有直剑的那么好，但利在可以砍、可以削，两者长度也大体类同。如此一来，为了确保敏捷性而仅装备皮甲的游侠中开始出现伤亡。而这又鼓舞了军团兵发起更多的攻击。
雷尔夫-墨瑞从被他刺穿了喉咙的军团兵身上抽出佩剑。
那考伊科兵瞪着通红的眼睛，凶狠地如同要噬人般的嘴里，露出挂满唾液和血丝的牙齿。但是从他的伤口，生命力如同涌泉般喷散。他张开双手，想要扑到对手的身上。最终却像是拥抱爱人般拥抱了大地，脸向下栽倒在地上。
另一张面孔出现在雇佣兵首领的面前，一样的不起眼，一样的凶狠。这些信了至圣教的，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也只有时刻以严父的姿态出现的神，才会喜欢这个样子的信徒罢。
“退！”
雷尔夫-墨瑞向身边的游侠做了个简介的手语，随即带头撤回努瓦雍守备兵的队列。雇佣兵不是正规军，不会傻到用荣誉感束缚他们自己的行动。一百多名钢之羽的佣兵，几个呼吸之间就做出了与首领相同的举动。就像出现时那么突然，他们迅速隐蔽到努瓦雍军的队伍里。
考伊科的六个军团方阵，以六十多人（全队15%）的伤亡为代价，击退了著名的钢之羽佣兵团出动了一百五十多游侠，可谓势在必得的突袭。而这，还是在科林准将不惜坐视右翼的溃亡，甚至命令左翼不惜一切地进攻，也要掩护这次出击的突然性的前提下。也只有至圣联合的军团兵，才能创造如此惊人的奇迹。
但他们的磨难，还没有结束。
努瓦雍伯爵对于这场战争已是酝酿很久。虽然不懂什么战术战法，但他懂得怎么赚钱的技巧。那就是——要赚一票的，就必须先下足本钱。依靠奴隶商群体的赞助，他可是一次性雇佣了两支佣兵队，务必要确保他这一方的胜利。理论上说军团兵是攻守兼备的步兵，钢之羽的游侠是注重攻击的轻步兵。如果后者的进攻没能击破考伊科军团兵方阵的话，那就出动预先准备好的第三类步兵。
佣兵团黑岩，主力是全身钢甲，手持双手战锤，无论是多么坚固的防线都能依靠蛮力突破的重装战士。曾经创下独自一军在密集弓箭集射下连续击破长矛兵、枪戟兵、盾兵三道防线，迫使敌方全线后撤的战绩。他们将在钢之羽的突袭后上阵，作为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击。这也是雷尔夫-墨瑞见一击不中后，如此轻易地就放弃进攻的原因。
钢之羽出击的同时，几个事先被告知任务的传令兵来到努瓦雍中军战线的后方。他们动作敏捷地从地上抓起一些绳索，系在自己的马鞍上，然后驱使着坐骑向前奔跑。绷紧的绳子拖拽着半埋在地下的木框，以及捆扎在木框上的树枝树叶，露出了事先挖好并伪装成灌木丛的土坑。
坑里，一个个硕大的身影暴露在阳光之下。
黑岩的佣兵身高体壮，就是面包师乔纳斯站在他们身边都会相形见绌。要将他们隐蔽起来，可不是为钢之羽配备一些厚实斗篷那么容易的事，不得不动用到在挖坑这种诡异的方式。即使如此，也只能坐在坑底才不会将壮硕的上半身暴露在坑外。要不是他们一个就顶的上两个钢之羽游侠的佣金，黑岩的团长巴里特-伍德（barretwood）亲自带队都无法说服他的手下听从这个安排。
每个黑岩佣兵的身边都配备了一个专门服侍的仆人，就像骑士与他们的侍从。蹲坐在坑底摆放的矮脚宽凳上，由专职仆人替他们擦汗端水，有时还要用上夜壶马桶，贵族般的伺候才能让这些全身披甲的巨人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保持战备状态。可以想象，终于轮到上阵的时候他们是何等地迫切了。当然，更为轻松的是那些努瓦雍伯爵派来的仆人。他们被事先告知——就算让他们伏头做小、用嘴干活，也必须确保这些雇佣兵舒适满意。还好，巴里特-伍德有这方面的洁癖，他带来的手下因此也不敢太过放肆。这些仆人中的某几个总算免了一桩羞于启齿的悲惨遭遇。
“吼！”
首先站起身的，是在黑岩重甲步兵中也是高人一头的佣兵团团长，巴里特-伍德，被称为能够徒手杀熊的壮汉。他一只手抓起全钢制成足有常人半人高的双手战锤，威武地向前一挥，随即自顾自地向前线走去。二十名强壮几乎能与他堪比的全装甲战士赶了上来，在他的身后依次排列，形成一个略呈倒三角状的简单队形。他们的速度不快，但那块头、厚重而装有稀奇古怪长角的铠甲，再加上咯叻咯叻金属磕碰的声响，却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黑岩这次出动的是五十人的一个中队，其中二十人，包括团长巴里特-伍德本人，是强悍的重装步兵。剩下的三十人披鳞甲，手持重剑，也有不容小觑的战斗力。但事实上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杀敌，而是为重装步兵携带各类装备，包括替换用的武器，以及必要时使用的重型盾牌等。一名伺候散热、补充水分和排泄的仆人，一名携带附属装备的侍从兵，以及动辄以磅论的钢铁装备，由此可见重步兵是何等昂贵的一个兵种了。难怪帝国正规军队中从没有重步兵的配属。而在各领主的私兵里，也经常是由体格强壮的士兵临时穿戴双重鳞甲充当这类冲锋陷阵的角色。
然而今天，巴里特-伍德率领的重装步兵，将证明了他们的高额佣金所代表的价值。
穿过钢之羽游侠轻步兵和考伊科守备兵让开的通道，黑岩佣兵组成的猪头阵轰隆隆地撞上努瓦雍的军团方阵。的确是撞——面对排出防御阵型的对手，佣兵们拱起身体，用肌肉虬结的胳膊带着加厚加角的肩甲冲撞了过去。加上铠甲，重逾百磅的钢铁人形，像对付核桃般砸碎了坚木制成的方盾，将躲在盾后的士兵震得虎口迸开。有些体质较弱的，甚至眼角和鼻孔都渗出血来。但这还没完。重步兵的前队撞击后，立刻让到两边，后队不管不顾地继续撞击。总有一次，前方再没有盾牌用来抵挡了。于是铁包肉狠狠地砸在了皮包肉的身上。嘶——骨断筋折就是形容此时的场景罢，又或着是螳臂当车?
一波，两波，三波……。在这种冲击下，即便是坚固的城墙也会因此而崩裂，更别说军团兵用他们的肉体构成了方阵了。军团兵的宽刃剑和枪矛，根本对付不了钢铁敲打而成的板甲。而重步兵可不是只有坚固的铠甲和强壮的身体可以使用的，他们手中的战锤和铁杵，全力挥动之下可以媲美重型投石机的轰击。在这蛮不讲理的攻击下，经历了劲弩、枪刺乃至手-弩、刺剑依旧坚固的方阵，被击溃了。不断扩散的豁口处，如屠宰场般血肉模糊。扭曲的尸体、濒死的士兵，层层叠叠地堆了好大一片。四周，碎裂的盾牌、扭曲的短剑，伴随着污黑的血水和残肢断骨一阵阵地飞溅。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努瓦雍的一个百人队就彻底瓦解了。惨烈的场景，即使信奉神而无所畏惧的士兵们也不禁色变。难道神已经放弃了他们这些应许之子吗?难道他们在神圣的战争前不够虔诚，以至于神要通过这些无信的异教徒惩罚他们吗?
科林准将从刚才起就一直挥动旌旗，即使钢之羽暂时的转进也没让他放弃希望。看啊！虽然我的右翼濒临崩坏，我的左翼逐渐乏力，但我的中军气势如虹，始终在进攻、进攻再进攻。无论是兵员、战力还是士气，都在这局部的关键区域，在这一瞬间，超越了我的敌人。看啊！这就是战术的力量，它能够把弱者变为强者，能让一支七品八凑的地方军队胜过让整个帝国都头疼不已的至圣军。他的喜悦，令安东少校艳羡不已。他恨不得立刻结果指挥官的旗帜，以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的姿态让他的部下拜服，让他的仰慕者尖叫不已。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考伊科的阵地上骤然响起一阵欢呼声。
欢呼?是因为太失落以至出现了幻听?这时候他们不是该哀嚎着自己的罪孽招致了至高神的不悦，或是像龙神信徒经常做的那样诅咒命运的不公，一个个被去了势的阉鸡似得丢盔弃甲地逃跑吗?然而，考伊科军的确在欢呼，他们在欢呼一个人的到来。
魁梧的身材上穿着精良的全身铠甲，颈甲、护肘、护腿、护踁保护着脖颈和四肢，头上戴着全封闭的桶式头盔，铁手套，铁链鞋，可谓将全身防御地密不透风。从肩甲上、头盔上刻印的顶端三角十字架金色圣徽，一眼就能发现他是父神教所谓圣骑士的精英战士。
圣骑士，获得父神教认可的，武技精湛、信仰坚贞，富有献身精神的武士。他们一般承担至圣军的中、高级指挥官的角色，兼而具有良好的军事素养。相较于喜欢强调自己立足全局的指挥调度职能的帝国将军，至圣联合的圣骑士往往更多地出现在第一线，以勇猛的身姿鼓舞士兵的士气。虽然帝国贵族对此一贯嗤之以鼻，甚至作为至圣联合野蛮不开化的证据，但像科林准将这样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将领，是绝不会小觑对方阵营中出现的圣骑士的。圣骑士穿戴最为坚固的盔甲，战锤、链枷之类大型的武器，一人就能对敌军造成大量的伤害。同时，他们又借助神的祝福提升自己和身边的部下的属性，用战吼唤起士兵的士气。简直就是合重步兵、指挥官、牧师三者优点为一身的作弊兵种。
考伊科的确有理由欢呼，因为他们的统帅，勇敢、睿智、虔诚的圣骑士，亲自奔赴战场了。他的出现，使得即将陷入混乱的局面立刻有了改观。
遭受重步兵最沉重打击的百人队用聊胜于无的盾抵挡着敌人的攻击，一边缓缓退入后面的方阵中。他们承受了近半的伤亡率，作为部队骨干的士官更是成了钢之羽狙杀的主要目标。甚至他们的百夫长也被弩矢从眼睛部位射穿了大脑而当场毙命。就算军团兵再坚强，此时也难以战斗下去了。
队列变换，往往是一支军队最为脆弱的时刻。经历过大小十数战的佣兵首领雷尔夫-墨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拇指和食指打环放入嘴里吹响，发出佣兵队特有的指令。退入守备兵阵地的游侠们再次活跃起来，纷纷用上了弦的手-弩朝着对面的敌军发射。这次距离较远，也不是齐射，效果比不上刚才的突袭。但此时的钢之羽也不再是冲锋陷阵的尖兵角色，而是充当散兵和弓弩手。只要能扰乱敌军的行动，为主战的黑岩重步兵创造破阵的机会就好，并不着眼于杀伤。
什么鬼东西?
那个全身上下都套在铁桶里，显然是头目的家伙，身上突然爆出金黄色的闪光。光球从他的盔甲上不断冒出，给他周围那些人偶似的军团兵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泽
你们父神教的都是挖金矿的吗？还是把肥田的把戏拿到战场上来耍了？——虽然不断吐槽，钢之羽的佣兵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向闪光的靶子方向射去密集的手-弩。钢之羽极重‘斩首’的功，也就是狙杀对方将领的成果。金盔甲能够一下子镇住混乱中的部队，绝对是指挥着数百人的高等级目标。
什么?矢箭竟然在他身上弹开了，就像撞上了什么透明的盾牌似的。非但如此，射向其他笼罩上光泽的考伊科士兵的手-弩，也会在无风的情况下歪歪斜斜地，根本无法准确地击中目标。
即使穿着接近本人体重一半的重型铠甲，圣骑士还是以毫无阻懈的步伐轻松地走到战线的前列。在此期间，他还释放了威严之环的神恩，帮助自己和附近的士兵抵御敌人的劲弩。呼，他挥动手里的链枷，由下向上地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在这道弧形行，铁索联着两个带刺的铁球，先后击中一个倒霉的轻甲佣兵的下半身，将他两-腿之间及至腹部的部分砸得稀烂。那惊人的力道甚至还将人体掀了起来，直飞起两厄尔的高度，随后重重地撞入敌军的阵列。
战争就意味着死亡，同伴的死并没有吓住彪悍的钢之羽佣兵队。旁边的一个游侠反而被激发了狠劲，哇哇大喊一声，双手握住直剑直冲向发招后还没来得及收回武器的金甲重步兵。说好听的是佣兵，说难听点就是些亡命徒。他们用自己的武艺和生命，换取到比在地里刨食多几倍、十几倍的收入。然后去城市里过上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花光身上最后一枚硬币，就回去继续杀人，或者被人杀，成为一具没人怜悯只会招来乌鸦的尸体。所以，与其自己去死，不如别人先死，同伴也不例外。如果同伴的死能为自己换来战功的话，就更好不过了。至多等杀了这金甲人之后，拿换到的钱敬倒霉的同伴一杯好酒罢。当然不是洒在地上——不进自己的肚子又怎么知道这酒是不是能让死者满意呢？
穿透骑士板甲都能做到的直剑，竟然被发金光的胸铠阻住了。喂，是谁说帝国的锻造技术远超过联合，至圣军的铠甲都像豆腐渣一样脆的?——乘机偷袭的佣兵，脑子冒着这样念头，耳朵里听到上方某钟钝器破风的声音。然后，然后就就没有然后了，双头链枷的一个铁球直接命中了他的面门，两个眼珠子都被砸的凸了出来。尸体随着这猛击被砸陷到地面上，摆出一个四肢朝天的可笑姿势。
圣骑士可是能引导神恩的。经过威严之环加固过的铁甲，能够媲美帝国钢制的全身板甲。手-弩隔了十几厄尔根本射不穿，即使是专擅凿刺的直剑，也至多是在甲面上造成一点刮痕而已。
钢之羽的雇佣兵，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察觉到圣骑士的威胁，十个佣兵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手-弩对重甲无效，他们多换上了直剑，甚至还有在左手配上了一把刺剑或三棱锥的。刺剑比直剑短，但具有较宽的刃和更便于穿刺的三角刃尖。而三棱锥只有半库比长，大致只有为直剑的四分之一，样式和用来在铁器、石头上打孔的同名工匠器具一致。这两样武器，都是专门针对敌方重甲的。谁让军将级的人物都会配备质量最好的盔甲呢，精与狙杀高级军官的钢之羽几乎人人都会配备这几种武器。
在阴险刺客的围攻下，圣骑士的战技发挥到了极致。凭着坚固的盔甲，他蛮不讲理地发起冲锋，将挡在前面躲闪不及的两个佣兵撞得飞起。还在半空的佣兵嘴里涌出汩汩黑血，里面还夹杂了血红色的小块。可能是肺部被撞裂或被断了的肋骨刺破，又在巨力挤压下从咽喉口喷了出来。
一击奏效后，圣骑士庞大的身躯骤然而止，闪过两侧刺来的锥剑。右手链枷上长满尖刺的铁球随着惯性继续向前，将精钢的锁链拽得笔直。圣骑士一甩腕，铁球便如同暴怒的蛇头般狂舞起来。虽然佣兵们竭力闪避，但还是有一个被擦中了大腿。就是这一下，连皮带肉地撕下一大块。那佣兵嗷嗷惨叫着，双手试图捂住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被撕裂的动脉嗞嗞地喷射着鲜血，注定了他漫长而痛苦的死亡。
然而，这三人的牺牲是有用的。
最致命的攻击，来自背后。一个高阶的游侠，悄无声息地接近到圣骑士身后不足一厄尔的距离。手中的三角锥，闪动着妖异的深绿色光泽，一看就知道是附了剧毒。非但如此，在刺出前他还以启动语激活了锥上一个加强穿刺力的魔法。那个为武器加持的术士自豪地宣传，该魔法能让一个小孩用一把吃饭的餐刀戳穿手指厚的一块铁板。用在三棱锥上，要对付板甲岂不是像破开羊皮纸那么简单?
如果真捅上的话，或许能证明这术士所言非虚。可惜，在锥尖接触铠甲的瞬间，游侠的脸迎上了一记猛烈的肘击。护肘端部的尖刺直插入刚使出背刺的佣兵的面孔，弧形的部位撞上了他的上颌，满嘴的牙像是碎石子般飞溅出来。佣兵整个脸都瘪了下去，显示出圣骑士一击毙命的威力。他失去生命的躯体还在四肢抽搐摇摆，那把能致人死命三棱锥头却已经跌落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这简直是虐杀，而且还是是一边倒的虐杀。
钢之羽的佣兵用尽了包括手-弩、直剑、刺剑、三棱锥、短刀、镶铁头的棍棒之类的攻击手段，却完全无法攻破圣骑士的防御。而圣骑士的攻击，却每次都能带走一、两个人的生命。所有的佣兵都闪避到圣骑士的视线之外，维持着十厄尔距离根本不敢进入到他的身边。那些守备兵更是不堪，在他面前的虽然都虚张声势地摆着盾和长矛，可还是不自觉地一步步地向后退缩。考伊科军的士气高涨，不断反击敌军军的同时，还有余暇为他们统帅的勇猛表现高声欢呼。
圣骑士环视四周，看到的都是畏惧的眼神，竟已无一人敢与他正面为敌。“我乃法哈德之孙，法希尔之子，克斯拉旺尼的哈木札。谁敢与我一战?”他高举起染血的武器，他向面前的敌人发出了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