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之龙 第四章. 敝屣

小说:湮灭之龙 作者:陈旧的翅膀 更新时间:2024-08-04 20:43:08 源网站:顶点小说
  “我的眼,乃神所开。我看到了天上的、地上的异象,也就是天使让我看到的。从天使那里,我明白我所见的,不止在我这一代,也是在遥远的将来。”

  《瓦希德之章》,后世为救赎教奉为经典,而被父神教斥为疯言乱语的文献。由于历代的编纂篡改,文献中已没有使徒瓦希德与贪婪的执事之间对话的详细记录,只提及“使徒将事实公之于众,执事恐甚,匍匐于地忏悔莫及,即如此后成百上千在使徒面前忏悔的罪人一般无二。”瓦希德饶恕了执事的罪过,并亲自免除了他在凡界和神界的双重惩罚。另外一个没有提到的事实是,那个堕落的教区执事的名字,与轰动一时并在今后数百年时间里都不断产生影响的救赎远征中,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功臣之一,后勤总管阿布德-拉扎格(abdud-razzaq)重名。

  谁都不会记得,这次留名史册的远征,其实开始于一次不怎么成功的撤退。

  当科林准将的军队攻入考伊科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成建制的抵抗。一些村庄、城镇的居民,不甘于房产、田地被异教徒剥夺,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会失去自由成为奴隶,自发地组织了对入侵军队的防御。可惜他们的人数太少,加上妇女、未成年的孩子,都很少凑足一百。所以迅速地被数量、装备、体制全面占优的努瓦雍军扫平了。或许因为反抗微弱,再加上已经借助天使之丘的战役把竞争对手与合作伙伴一并解决,升级为努瓦雍最大奴隶贩子的卡尔文-莫里森,开出了一名精壮男女20塞斯特银币,四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老人15塞斯特的收购价,所以努瓦雍军的杀戮并不严重。特别是对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孩童,他们的态度可谓是亲切了。要知道,那可是30个塞斯特呢!谁知道卡尔文-莫里森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在这些还没长成的孩子身上下那么大的本钱。据说是这笔投资大获成功,令奴隶贩子信心膨胀,准备把生意向南面发展。玛威堡(maerwenburg)、雷瓦布(revabel)这些富得流油的省份的贵族,或许喜欢这样的调调儿罢。到了雷瓦布,再顺比耶夫河(beyfu)而下,可不就是帝国首都敏塔-阿玛多瑞斯(mintha-amatoris)了嘛。这幸运的家伙,是怎么也不可能赔钱的。

  科林准将骑着马,身边是他的亲兵队,身后是一小支部队。

  他手上的兵力都已经四散了出去,只留下两百多人的雇佣兵。按照原定的计划,应该是大部队猬集一团,逼迫对方士气低落的军队进行决战,进而一击而破之的。可之前还凶悍难敌的考伊科军,根本就没出现在边界上。甚至连续进军两天,深入敌境20多弗隆,也没发生成规模的战事。看着大路两边广阔的田野、富庶的村镇,努瓦雍军里平日穷惯了的士兵忍不住了。开始是一支侦查的小队,顺手劫掠了一个缺乏防御的村子。他们抢到一车粮食,四、五只鸡,两头羊,还有些酒,当晚就开了个烧烤晚会,还请了同街道的一些人。第二天,有十几支部队被他们的长官以侦查的名义派了出去,他们一直折腾到入夜才全部回来。虽然死了一个,但他们劫获的财物,让后勤队的长度直接增加了一倍。更要命的是,他们中不少人的兜里多了些叮当作响的铜币、银币,或许还有金子。这下子,连军官们都坐不住了。第三天,需要通过抓阄才能选出在行军路线两侧和前方探查的部队,还为此爆发了好几次斗殴。两眼被打的淤青的士官,喜笑颜开地带着人出发,这景象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单是这些,科林准将还镇压的住。可是当晚,卡尔文-莫里森直接闯到了科林准将的帐篷里,要求他立即派出军队帮助抓捕俘虏。甚至不惜露骨地表示,他应该和努瓦雍伯爵一样,具备指挥努瓦雍军的权力。在这场战争中,谋杀考伊科主教的女刺客是他雇佣的,两次组织起军队的物资补给中一多半是他提供的,让缺乏训练的努瓦雍军拥有胜利希望的两支雇佣兵也是他牵头找来的。一句话,要是没有他,就根本不可能有眼下的良好局面。两人吵个不欢而散。而科林准将相信,奴隶贩子就算这次没得逞,下次也一定会拿着伯爵的手令迫使他屈服。在其他同谋已经被天使消灭的前提下,卡尔文所说的不全是自吹自擂。真要是不能喂饱他和他背后的势力的话,努瓦雍伯爵本人都未必承受得了由此产生的后果。

  支撑准将的决定的,主要是他的军事经验。他认定,考伊科的军队即使是在上次的挫败后,也不可能懦弱到连和他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地步。至少从侦查队或多或少的损失来看,考伊科军民的反抗之心尚存。既然如此,他的军队能直入二、三十弗隆的原因,就极有可能是对方诱敌深入之计。等待的就是他们放松警惕,贪图财物而分军,就能利用本土优势各个加以击破。要是跳进这么一个昭然若揭的诡计里,他科林-努瓦雍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对于主将的沉稳,安东少校等上层军官都是一致赞同的。然而科林准将的自得,也就持续了一天。卡尔文-莫里森派回努瓦雍城的信使还未回来,他开出的高额收购价倒是迎来了开门红。更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一个消息扭转了整个战场局势,让他可以趾高气昂地宣布,之前的争论科林准将是错的,而他的判断反而是无比正确的。

  一支由驿使转职过来的五人轻骑兵小队,除了察看前方五弗隆的军情外,还‘偶然’遭遇一小队考伊科人的偷袭。英勇的努瓦雍军队当然是奋勇杀敌,不但击溃敌军,还虏获了两名女性和三个孩童在内的战利品。如果要深究的话,所谓‘一小队敌军’,实际意义上是一个农夫,以及他七老八十的父亲;所谓‘偷袭’,是指骑兵小队在经过一个农庄的时候,发现农夫的一家子由于车子断了轴没来得及逃离。至于战利品,当然就是农夫的妻子(现在可以称为寡妻了),以及他的大女儿,两个小女儿以及十岁大的儿子。农夫的老父亲被打断了一条腿,和他同样卖不出钱的老女人一起丢在路上了。五个人,每个的马背后带上一个,恰好都能带回来。为了选出谁来驮体态丰满的农妇,谁来驮开始发育的大女儿,他们五个花费了比之前的战斗还长的时间进行争论。最后队长,和那个冲在最前面,一刀砍下农夫的头的士兵成了幸运儿。

  奴隶贩子当晚就收到了年纪较小的女孩男孩,并顺藤摸瓜从骑兵小队长的帐篷里弄到了衣裙残破的两个女人。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那几个士兵好。这帮傻瓜就没看到外面眼睛通红的一群人吗?其中不乏军衔、地位都比他们高的。没必要为了两个女奴,第二天就成为整支军队的众矢之的罢。随后,在他独立的、由猎奴手和保镖严密看护的营区内(废话,不严密的话奴隶会跑,那些没皮没脸的兵痞子也会偷走奴隶再买第二波),卡尔文-莫里森没花一个时辰就弄清了考伊科的现状——新任的考伊科主教带着军队和大批平民跑了,留下的少数是不舍得抛家弃口的,或者对主教的命令抱怀疑态度的。这意味着,整个考伊科就像脱-光-了衣服的女人,完全任人摆布了。

  “怎么可能?”科林准将目瞪口呆,反复询问同一个问题。

  “那个男孩说,瓦希德使徒踏上了天使之路,或者是上路去寻找天使了什么的。这些愚蠢的异教徒,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后要好好加以调-教。那个农妇说,瓦希德主教疯了,他要带军队去攻打教廷。一些人跟着去了,另外一些则四散逃跑。”卡尔文-莫里森小人得志地笑着。“不管什么原因,反正目前考伊科根本没有一兵一卒。如果将军你继续这么磨磨蹭蹭的,剩下的考伊科人可就都逃光了。”

  “怎么可能?”科林准将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不战而曲人之兵,这可是古之军圣的境界。恐怕也只有铁血帝,弗雷德里希-路德维希-克里斯坦森(friedrich-ludwig-kristiansen),才可能拥有如此威势罢。

  然而,周围那些从铁匠铺主、铁器商人/粮食商人的庶子、农庄管事、领地官员的私生子中挑选出的军官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神,以及这眼神中流露出的对金钱、放纵的贪欲,科林准将知道自己再无法拒绝他们的愿望了。该死的奴隶贩子,他带着这群猪一样愚蠢和贪食的家伙来和他摊牌,就是要堵死任何一条推诿拖延的理由。有那么一刻,准将真的希望考伊科主教和他的军队所谓的逃跑只是欺敌的手段,他们其实就埋伏在四周的村镇里,等着把急着出去拱食的努瓦雍军队一批批地干掉。

  “两天,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准将终于在众叛亲离的威胁下屈服了。“我不管这两天里你们去了多远,也不管你们干了些什么,捞到多少好处,两天后,你们必须把所有人都给我带回来,和我一起进攻考伊科主教驻地。”

  底下一群人有的欢呼,有的抱怨(时间太短),军议场所像是乡间集市般喧杂。

  卡尔文-莫里森还在那里煽风点火。“一来一去,两天怎么够用。至少要翻一倍的时间。”

  是啊!是啊!贪得无厌的几个军官在那里应和。科林准将把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要么两天,要么所有人都跟我走。你们选罢!”他又一支跃跃欲试的两个雇佣军统领。“钢之羽和黑岩的人不能参加。你们都是签了协议的,没理由和他们一样随意行动。”

  重伤初愈的巴里特-伍德恨恨地吐了口唾沫,但终究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游侠的雷尔夫-墨瑞拉着老友到帐篷角落里,窃窃私语地安慰他——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军队从战败者那里抢到的硬货(黄金、珠宝),不可能任由士兵自行私吞,总要分一半给高阶的军官以及领主的。出售奴隶的价格里,也默认包括了军队主官的两成抽头,这也是约定成俗的。既然科林准将本人不出手也不会落空,他就不可能真得让守卫他的雇佣军打白工。否则,他就不怕下次打仗的时候被放鸽子吗?

  甚至连过夜都没等得及,努瓦雍军便分成六、七支百多人的小部队,四散到考伊科的乡间了。只有准将本人率领的两百多人的中军,依旧沿着主干大道,缓慢地向前行军。他还在担心,考伊科的军队会乘机发起偷袭。然而,随着军队越来越深入敌境,敌人已经离开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越接近领地的中央,村庄和城镇就越为密集,这些都被废弃了,远比之前的更为彻底。粮食,蔬菜,锅碗瓢盆,以及任何体积小而值钱的东西,似乎都被带走了。让想要发比小财的侦查骑兵郁闷得直抽鞭子。马厩里,除了一些干瘪的粪便,牲畜和家禽毫无踪影。一些房屋遭到了焚烧。从泥土的外墙只是门窗的部位被熏黑而其他地方尚存本色,屋子里面却连房顶都烧塌了状况看,起火点是在屋内而非屋外。要说一个村子一下子有数以十计的房子用火不慎着了火,那简直是侮辱考伊科人的智商。

  科林准将开始是恼怒,后来是麻木,再后来,则是恐惧了。那个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年纪的主教,到底带走了多少人?一千,两千,还是五千?难道整个考伊科都被他搬空了?什么样的信仰,能让这么多人抛弃温暖舒适的住宅、肥沃富饶的土地,带着妻子、老人、儿女,将一家子的命运交到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手里?如果这个孩子不是迷了心窍,把自己的败战和不甘推卸到教廷的不公上,而是把盲目的狂热直接投注于入侵的军队,甚至努瓦雍领本身,科林准将已丝毫没有能够阻挡这狂热的信心。

  “幸亏……。”

  到了这时候,准将宁愿选择相信奴隶贩子的消息。就算还有疑点,他也只能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怀疑。否则,他将面对这辈子以来最大的一场噩梦。不过那些异教徒,他们的确走了,像敝屣丢下了自己的家乡和产业,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世界,这片土地,神、侏儒、精灵、人类、矮人、蜥人、兽人,都曾留下了绵延数万乃至数十万年生存的痕迹。他们中一些已经彻底地离开,一些尚在却已是苟延残喘,一些则转化为另一类的存在徘徊不去。只有人类,以其老鼠般的繁衍能力以及蟑螂般的适应能力,作为最劣等的智慧种族,继续繁荣昌盛地生活在这世上。或许,自相残杀,优胜劣汰,是他们之所以成功的原因。这一局,是信仰金钱和冒险的人赢了,信仰秩序和忠诚的人失败了。可是,下一局输赢如何,谁又知道呢?

  时间回到几天前,另一个人也在思索着类似的哲理性问题。

  “他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诺阿的手指,抚过巨大石头块组成的门扉上,一串雕刻的字符。没有人能认出那些字所要表达的内容,它们甚至不能凑成一个个词语,而是独立的一个就能代表许多层含义。这对人类偏向简单化的头脑,无异于故意刁难。

  身材有些胖硕的努瓦雍伯爵一路走上城堡上部后,呼呼地喘着粗气。

  没办法,城市的高层,道路已收缩到车辆无法通行的地步。在建城的初期,这是为了阻碍敌人进入的一种设置。时至今日,虽然城市最外延的城墙已经扩张到1弗隆之外,但繁荣的城市中央,各类房屋、设施早就建设了起来,而且每个后面也多半有贵族、富商的背景,即便是伯爵本人也不敢对此大动干戈。所以,拥挤的继续拥挤,狭窄的继续狭窄,努瓦雍伯爵和他的贵客们同样只能两条腿走路爬上来。至多是让卫兵、侍从一路看守,警告两层楼或更高的居民不要把黄白之物随意倾倒下来。努瓦雍城有相关的禁令,也安排了专门的运屎奴工,可毕竟不是每家都有人愿意一大清早地端着屎盆子守在门口的。就算强行摊派,轮到的也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用来推脱。努瓦雍城算是好的,据说在帝国首都敏塔-阿玛多瑞斯,比耶夫河东岸的贫民街,街道两侧连污水沟都没有。粪便尿水直接在巷间小路上流淌,只有在夏季暴雨的时节才会得到冲洗。平日里行人都是走在软绵绵地一层路面上。

  直到窄巷的末端,视线不再被新老各色的楼层阻碍,才重新看到高耸的烟囱状建筑。眼前豁然开朗,一小片草地代替了狭小的城区。即使是入冬的季节,又是地处北部,这里的植物却一点没有衰败的迹象。那淡淡的绿意,不是被天使之血浇灌的那种妖异,而是被呵护的、关注的、感恩的回应,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一些白色的小花穿杂其间,惹得女术士欢呼一声,快步跑了上去。

  “地热。”落在后面的努瓦雍伯爵向停在草地边的术士诺阿解释道。“山丘内部的矿脉,深入到地底接近岩浆层的位置。地下水变得滚烫,甚至能煮熟鸡蛋。热水沿着岩石的缝隙上升到地表,在不断失去温度的同时,把这里的一小块地面都变暖了。依照类似的原理,我们还特意将一些废弃的矿坑打通,把热水引入城外的岩坑,建造了几个寒冬都温暖如春的暖棚,用来种植水果和蔬菜。今天早晨的柑橘,就是来自其中一个暖棚。”

  诺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转移到草地尽头一个突兀建筑上。仿佛是一整块石头上打凿出来的,红紫色花岗岩的门扉。问题是建造者根本没有打通,只是留下一个门框样子的雕刻。在门框的两侧,凿刻着那些奇怪的字符。

  术士的脚步,轻盈地行走在软软的草地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吸引了正观察冬季依旧繁荣的花草的黎莉娜。那身影,与她以往某个记忆重叠到了一起。

  诺阿骤然停止了脚步,右手做了个术士常用手势。一个防御性的力场,以他为中心展开。年轻的女术士能感到皮肤上一阵微微的刺痛。如果仔细识别,可以进一步发现是两股无形力量的对抗,一触而离。扰动的空气,带着电离后淡淡焦灼的味道,随即魔法撕裂了空间,凭空构建出一扇跨越数百里弗隆的门。

  首先出现的,是一把晶莹的法杖,镶嵌了翡翠的杖头。一双修长纤细的手,紧握着法杖的中部,将它斜斜地朝向黑袍术士的位置。随后,一个面容俊美、身材高大术士,跨过异界与凡界的边界。门随之关闭,所有的能量被用来满足战斗的需求。术士和术士之间,除非等级相差甚远,否则永远是警惕、对立的关系。即便是盟友,也会受制于相互利用的利益纠葛,或是随时担心背叛出卖的风险。陌生的术士,更是需要提防的重中之重。

  看到那面容,以及标志性翘起的尖尖耳朵,黎莉娜惊喜地呼喊起来。

  “导师,埃阿伦迪尔(eaumlrendil)导师,你怎么到这而来了?”

  精灵术士挥动双手的长法杖,将女术士护在自己身后。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那个怪异的黑衣术士。即使他蓝色底点缀星光的魔法袍,在人类的世界看来也未免有些刺眼。

  “愿龙神赐予您智慧。”

  他的问候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智慧,嗯,智慧意味着存在。。”诺阿用来一个精灵族的回应语。

  精灵术士皱了皱眉。他没有从对方的动作、语言和声调中,查询到任何能够识别出门派的信息。

  “诺阿……,诺阿是暗龙神的术士。”黎莉娜毕竟是接受过正统训练的术士,能够感觉到她的老师与术士诺阿之间的对立。而在两者之间,只犹豫了几秒,她就毅然选择了前者。

  “暗龙神?”很罕见的术士派系。不过,似乎没听说过什么出名的人物。

  “水神的眷属,纳兹塔(nazareth)的埃阿伦迪尔,现下忝为水镜术士,向您致敬。”精灵术士报出了自己在人类中正式的称谓。不像贵族,术士的头衔越短,意味着力量越大。“阁下是……。”埃阿伦迪尔谨慎地询问。以他的身份、威望,先自我介绍已是一种迁就。如果对方不肯正面回答,他已决定要武力迫使这个诱惑自己弟子的家伙露出原形来。

  诺阿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水的眷属,以你的精灵本名‘海之眷属’来说,也不算错罢。”他自嘲地笑了笑。“而我的名字,你也应该听说过——诺阿-路德维希-豪斯维尔(noah-ludwig-hauteville)。而且我们见过面,不过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

  “暗龙神的术士!”埃阿伦迪尔的脸上露出的不是恍然的轻松,而是更深一层的警觉,甚至可以说是忌惮。这让一向奉他为神人的黎莉娜愕然失色。

  诺阿?两百年?他的模样不像是长寿种族啊。

  埃阿伦迪尔右手持杖,左手放在胸前,深深地施了个礼。“向您致敬,睿智的牙之术士。”

  牙?单个字的超高阶术士?不该是山沟里自学成才,缺乏礼仪不懂社交的土包子术士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高大上呢?——黎莉娜的心一下子乱了,脸上的表情也扭曲变化得厉害。不过,从努瓦雍伯爵的角度来看,再加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动作,其实这事还挺好笑的。

  “叫我诺阿就可以了。”

  虽然这么说,精灵术士依旧保持着尊敬却又提防的态度。“抱歉,我们上次相见的时候,您并不叫这个名字。我是通过相貌和词根才认出来的。”

  诺阿的脸不禁一红。记忆,他的记忆似乎损坏地很厉害,连两、三百年间的都已经存不住了。

  “……,算了,你就叫我诺阿罢。”

  “诺阿……。”埃阿伦迪尔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好的,如您所愿。”他又把自己的弟子向身后拉了拉。“牙之名,已经消失了近百年。不知道诺阿阁下此次出山,是因为什么缘故?”

  这个怪物竟然这么快就重新现世了!联想到他上一次的遭遇,精灵的心里不由冒起浓厚的兴趣。虽然‘牙’的出现意味着麻烦甚至灾难,但也往往会带动术士界学识的大幅进步。他就像一座活动的图书馆,记录了从无限遥远的过去,甚至可能是龙神和魔力诞生的时代,迄今为止所有的魔法技艺。再说了,要倒霉也就是那些不懂魔法的麻瓜,以及懂魔法却又贪得无厌的傻瓜。自认差一点点就能达到水龙神魔法巅峰境界的水镜术士埃阿伦迪尔,很有自信能在‘牙’带来的飓风中幸存下来并因此获益匪浅。突破术法上最后的限制,也不是不可预期的。

  诺阿的语气,也在旧识重逢的热情中渐渐冷淡下来。

  “我在寻找些东西。或许……与消失的短脚种族有关。”

  “矮人吗?”

  精灵与矮人的关系,就像水与火一般难以相容,这从身为术士更多于精灵的埃阿伦迪尔无意流露出的不屑表情就能清晰地看到。似乎不仅仅是信仰上的问题,虽然精灵主要信奉水龙神,而矮人则与火龙神有着既爱又恨的复杂关系。从外表装饰、建筑风格到审美观点、礼仪情感,甚至对世界、对魔法的认知,两个种族几乎全部是对立的。

  术士的部分,花了一点时间说服精灵的部分。埃阿伦迪尔收起了魔法杖,以较为平和的语气说:“矮人也有一些值得我们学习的魔法技巧,虽然他们顽固地坚持那些并不是魔法。”

  “他们不是不喜欢魔法,而是因为以往的经历而变得越发谨慎了。”诺阿替不在场的一方辩白道。“而且,精灵中也不乏基于对过去的反省而宣扬控制魔法使用的群体。谁知道呢?或许下一个千年,精灵也会把魔法转变为一种口口相传的手艺、技巧,都未可知呢。”

  “这些本源主义分子!”精灵的脸上,浮现出一阵怒气。那个敌视术士的精灵群体,向大众宣扬魔法的危害和风险,崇尚复古、小聚落,希望所有人都回到依靠采集满足日常自给自足的生活的‘美好过去’。脾气好若埃阿伦迪尔,也被他们骚扰过好几次。谁让他是纳兹塔森林当下资历、等阶最高的一名术士呢。

  “本源主义?现在叫这个名字吗?”诺阿好奇地问。显然,他提到的群体,和让埃阿伦迪尔不爽至极的,未必是同一伙人。“其实并不奇怪,魔法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不该出现的东西。”

  虽然说了些稀奇古怪不着边际的话,诺阿却并没意思要加以说明。他转过身,径直走到闭塞的石门框前,手指抚过巨大石头块的门扉上,一串雕刻的字符。

  “他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刻,他的脸色有些沧桑。“就仿佛曾经自豪过的,曾经骄傲过的,曾经不惜流血为之一战的,最后发现不过是双不值钱的烂鞋子。是啊,他们走了。一些人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英勇地战死了;余下的失去了勇气胆色,抛下祖先的坟冢,抛下家族的责任和义务,狼狈地远走他乡了。带不走的,只有忠诚却愚钝的机器,还有……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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