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走后，我却没来由的郁闷起来，就像当初我假装约李素芳晚上去桉树林看月亮其实另有目的，而被她当场揭穿并嘲笑一样。外面的天是彻底黑了下来，街灯像醉鬼，却排着整齐的队列，一起踉跄，就显得更加可笑。窗户上多了一角对面楼房的黑影，像一把匕首，直抵我的胸膛……越来越觉得凳子上被人弄了颗钉子，怎么坐都不自在。打开门，来到外间，小敏和小超已经下班走了，我在办公室里又转悠了一会，就从楼上下来。在街上，灯光各色，人和建筑都光怪陆离，再加上一杯我的满怀惆怅，这已然染成绛色的城市，就又多一份忧闷。心气不大旺，生命之灯就鬼火似的，闪烁飘忽。
突然，一个光头挡在我的前面，闪闪发光（我竟然在那一瞬间想起欣欣圆润的膝头）。在我们这座城市，光头并不鲜见，难得一见的是光头之上镶嵌的那两粒漆黑的眼目，及其周围长而齐整的睫毛。曾听人说，长这种眼目的女人是天生尤物，万种风情。叫你一声，化为绕指柔，叫你两声，销魂蚀骨，叫你三声，那是要人命的啊！而长这种眼目的男人，则是千年难见的轻贱之种。抬头一看，却是凌霄，顿时哑然。
凌霄说：看你那要死不活、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刚刚失恋？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去喝个茶、吃个饭，干点有利于gdp增长的事情？
我说：喝茶就喝茶，吃饭就吃饭，可不能去干不允许的事情，我还有事呢！
不干“不允许的事情”，既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价值观，现在，渐渐成了我的口头禅！
凌霄揶揄道：哎，你还有事，莫不是已经准备好干不允许的事了？哎，你爱说的那个允许不允许，什么意思？
之前我胡说八道、爱抬杠的毛病，都是从凌霄这厮这儿来的，我感觉越来越糟，慢慢改正吧！我说：你息一息吧！跟你说话真累。除了不允许，都是允许的啊，国家不允许啦？老婆不允许啦？道德不允许啦等等都是我不允许的……
我们就去了蚂蚁河边，随便找了个大排档兼茶摊，每人往屁股底下塞了一把得了粉碎性骨折、有严重的内伤一样破旧、一碰就哎哟哎哟直叫唤的竹椅。由于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小雨，蚂蚁河涨了点水，污水被稀释、被冲走，也闻不见往日的臭气了。看守摊子的是个侏儒，长相特别的奇怪，好像只有上半身而没有下半身。侏儒腿短不说，煮的茶还很不地道，水温恐怕还没有女人的口水温度高，屁热屁热的样子。茶叶漂浮在温水上面，懒洋洋的，像某种昆虫的尸体，我们也就打消了再在这里用餐的计划。
喝茶的时候，我顺便说起了那个叫欣欣的女孩拍短片和做写真集的事情，想请他做文案。就这事而言，如果出于本心，出于搞黄之目的，是没必要尽心的，但又怕失了水准，自己不能表现自己。也是矛盾得很。
凌霄没吭声，但我知道，他是答应了。他把自己像根柴火一样搭在破竹椅上，两眼望着天空。那时候，没有蝙蝠，夜空也不再那么凌乱。只是，那枚早起的、充盈着水份的、蓝盈盈的月亮呢？也好像被什么人用黑布给盖起来了。要不，就是给埋了。没有那枚异样的月亮，夜空就与往常无异，只有零星的鸟偶尔低空从我们头顶飞过：个头大一点的鸟，速度缓慢，大翅膀一煽一煽的，像张抹布。而个头小的鸟，则是一大群，总是仓皇逃窜的样子，就像有人往头顶飞速撒出一把豆子，一群黑点，瞬间就没有了……
侏儒前来续水，像特务接头一样，神秘而悄声问我们：两位哥，要不要喝了茶、吃了饭之后再找点乐子？都是新来的，身材好得你看一眼的话保证流鼻血。
侏儒长着一只猪腰子脸，两颊干瘦紫黑，像一粒瘪枣。加上夜色阑珊，灯光迷离，那侏儒就显得更加神秘又龌龊。已经长得只勉强像个人类了，还干这些事体，下辈子绝对变成猪狗。就看它命中是宠物？还是一盘肉了？我想吓唬他，我说：怎么啦？眼神这么不好？不怕我们是便衣排查摸底？
侏儒胸有成竹，嘿嘿一笑：哥，哥，你们哪能是便衣？便衣其实里面都穿着制服呢，有的大晚上还戴着墨镜，有的屁股上还别把枪。再说了，便衣一坐下就会主动叫这叫那，办了事不给钱，吃饭也不给钱，还叫开发票……
凌霄说：你对便衣这么了解，说明你就是便衣啊？
侏儒突然神色飞扬起来，他说：哥，还是你的眼睛毒，我以前还真是干这个的。侏儒张开右手手掌，做了个手枪的姿势，看上去得意加喜悦。我和凌霄相视而笑，起身走了。侏儒在我们身后大喊：喂，两位哥，我现在又不是便衣，我不会告密的，你们怕什么……几个零星的顾客就笑。
刚走出不几步，突然听见背后有猛力摔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茶摊旁边一个漆黑门洞里，迅速串出一个高大的男人。高大的男人通身黑色，脸上却明暗分明，走路带风，脚跟不沾地，左手拿副墨镜，嘴上别根牙签。我估计是个“黑社会”。凌霄却说：哪来那么多黑社会？都是普通老百姓怕被欺负，装成个凶恶的样子而已。
高大的***在灯底下的时候，侏儒已经吓得坐在地上。高大的男人给侏儒一耳光，含糊地说：老子的生意就是叫你这张破嘴给搅黄的……侏儒捂着脸伤心哭了。高大的男人就站在灯下吸烟，烦乱的来回踱步，香烟头明明灭灭，就像他的焦虑。而瘫坐在他面前侏儒，哭了一阵感觉无趣，想爬起来，又不敢，就故意扯开嗓子干嚎。几个喝茶的人怕染了是非，像晒场上被一根竹竿赶起的麻雀，扑啦啦飞走了。而在我看来，更像是飞溅出去的几粒唾沫星子……高大的男人喊道：还没给钱呢！还没给钱啊！急得蹬脚拍大腿，发出一连串的哀叹。凌霄说：也是个不容易的人！一盏透亮的大灯照着高大的男人，和一坪的破竹椅，七歪八扭的，各自牵扯着自己的影子，更加显得骨架疏朗，像一具具标本……后来，完成欣欣姑娘的短片和写真集，收到最后一笔钱的时候，我准备好好请凌霄吃一顿，毕竟他的文案写得真好，“文笔清幽无逢迎”，欣欣姑娘很满意。但凌霄却说：不必了，到侏儒那里随便吃点，很有意思的。结果去的时候，侏儒已经不在那里了。凌霄摇头：可惜了，荒废一个有趣的灵魂……
突然，一个光头挡在我的前面，闪闪发光（我竟然在那一瞬间想起欣欣圆润的膝头）。在我们这座城市，光头并不鲜见，难得一见的是光头之上镶嵌的那两粒漆黑的眼目，及其周围长而齐整的睫毛。曾听人说，长这种眼目的女人是天生尤物，万种风情。叫你一声，化为绕指柔，叫你两声，销魂蚀骨，叫你三声，那是要人命的啊！而长这种眼目的男人，则是千年难见的轻贱之种。抬头一看，却是凌霄，顿时哑然。
凌霄说：看你那要死不活、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刚刚失恋？要是没什么事，陪我去喝个茶、吃个饭，干点有利于gdp增长的事情？
我说：喝茶就喝茶，吃饭就吃饭，可不能去干不允许的事情，我还有事呢！
不干“不允许的事情”，既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价值观，现在，渐渐成了我的口头禅！
凌霄揶揄道：哎，你还有事，莫不是已经准备好干不允许的事了？哎，你爱说的那个允许不允许，什么意思？
之前我胡说八道、爱抬杠的毛病，都是从凌霄这厮这儿来的，我感觉越来越糟，慢慢改正吧！我说：你息一息吧！跟你说话真累。除了不允许，都是允许的啊，国家不允许啦？老婆不允许啦？道德不允许啦等等都是我不允许的……
我们就去了蚂蚁河边，随便找了个大排档兼茶摊，每人往屁股底下塞了一把得了粉碎性骨折、有严重的内伤一样破旧、一碰就哎哟哎哟直叫唤的竹椅。由于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小雨，蚂蚁河涨了点水，污水被稀释、被冲走，也闻不见往日的臭气了。看守摊子的是个侏儒，长相特别的奇怪，好像只有上半身而没有下半身。侏儒腿短不说，煮的茶还很不地道，水温恐怕还没有女人的口水温度高，屁热屁热的样子。茶叶漂浮在温水上面，懒洋洋的，像某种昆虫的尸体，我们也就打消了再在这里用餐的计划。
喝茶的时候，我顺便说起了那个叫欣欣的女孩拍短片和做写真集的事情，想请他做文案。就这事而言，如果出于本心，出于搞黄之目的，是没必要尽心的，但又怕失了水准，自己不能表现自己。也是矛盾得很。
凌霄没吭声，但我知道，他是答应了。他把自己像根柴火一样搭在破竹椅上，两眼望着天空。那时候，没有蝙蝠，夜空也不再那么凌乱。只是，那枚早起的、充盈着水份的、蓝盈盈的月亮呢？也好像被什么人用黑布给盖起来了。要不，就是给埋了。没有那枚异样的月亮，夜空就与往常无异，只有零星的鸟偶尔低空从我们头顶飞过：个头大一点的鸟，速度缓慢，大翅膀一煽一煽的，像张抹布。而个头小的鸟，则是一大群，总是仓皇逃窜的样子，就像有人往头顶飞速撒出一把豆子，一群黑点，瞬间就没有了……
侏儒前来续水，像特务接头一样，神秘而悄声问我们：两位哥，要不要喝了茶、吃了饭之后再找点乐子？都是新来的，身材好得你看一眼的话保证流鼻血。
侏儒长着一只猪腰子脸，两颊干瘦紫黑，像一粒瘪枣。加上夜色阑珊，灯光迷离，那侏儒就显得更加神秘又龌龊。已经长得只勉强像个人类了，还干这些事体，下辈子绝对变成猪狗。就看它命中是宠物？还是一盘肉了？我想吓唬他，我说：怎么啦？眼神这么不好？不怕我们是便衣排查摸底？
侏儒胸有成竹，嘿嘿一笑：哥，哥，你们哪能是便衣？便衣其实里面都穿着制服呢，有的大晚上还戴着墨镜，有的屁股上还别把枪。再说了，便衣一坐下就会主动叫这叫那，办了事不给钱，吃饭也不给钱，还叫开发票……
凌霄说：你对便衣这么了解，说明你就是便衣啊？
侏儒突然神色飞扬起来，他说：哥，还是你的眼睛毒，我以前还真是干这个的。侏儒张开右手手掌，做了个手枪的姿势，看上去得意加喜悦。我和凌霄相视而笑，起身走了。侏儒在我们身后大喊：喂，两位哥，我现在又不是便衣，我不会告密的，你们怕什么……几个零星的顾客就笑。
刚走出不几步，突然听见背后有猛力摔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茶摊旁边一个漆黑门洞里，迅速串出一个高大的男人。高大的男人通身黑色，脸上却明暗分明，走路带风，脚跟不沾地，左手拿副墨镜，嘴上别根牙签。我估计是个“黑社会”。凌霄却说：哪来那么多黑社会？都是普通老百姓怕被欺负，装成个凶恶的样子而已。
高大的***在灯底下的时候，侏儒已经吓得坐在地上。高大的男人给侏儒一耳光，含糊地说：老子的生意就是叫你这张破嘴给搅黄的……侏儒捂着脸伤心哭了。高大的男人就站在灯下吸烟，烦乱的来回踱步，香烟头明明灭灭，就像他的焦虑。而瘫坐在他面前侏儒，哭了一阵感觉无趣，想爬起来，又不敢，就故意扯开嗓子干嚎。几个喝茶的人怕染了是非，像晒场上被一根竹竿赶起的麻雀，扑啦啦飞走了。而在我看来，更像是飞溅出去的几粒唾沫星子……高大的男人喊道：还没给钱呢！还没给钱啊！急得蹬脚拍大腿，发出一连串的哀叹。凌霄说：也是个不容易的人！一盏透亮的大灯照着高大的男人，和一坪的破竹椅，七歪八扭的，各自牵扯着自己的影子，更加显得骨架疏朗，像一具具标本……后来，完成欣欣姑娘的短片和写真集，收到最后一笔钱的时候，我准备好好请凌霄吃一顿，毕竟他的文案写得真好，“文笔清幽无逢迎”，欣欣姑娘很满意。但凌霄却说：不必了，到侏儒那里随便吃点，很有意思的。结果去的时候，侏儒已经不在那里了。凌霄摇头：可惜了，荒废一个有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