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门!运粮的到了。”

  城头上的军士们一听是运粮队,都喜出望外。苦苦坚持七天,总算是盼来了运粮的车队。看着城下那几十车满载的粮食,守城军士赶紧打开城门,从运粮队手中接过韩掌典的文书,将粮车接入城中。

  押运粮食的青壮们本想进城帮忙分粮,最后耐不住守城军士的推辞,只好回身继续押送下一批粮草物资过来。

  城里人听说粮食运进来了,都纷纷排队到衙门门口领取口粮。其余粮食在斥候营的押运下,送到城外西郊的隔离村内。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隔离区的配套设施得到了逐步完善。村口建起了几栋医护人员居住的木屋房子,从国内征召而来的几位优秀医者,陆续从各地赶来。他们白天在村中为患者煎药看诊,晚上就在木屋内研制更为有效的配方。京中的太医们也进驻了隔离村,每日与这些医者们争论不停,翻阅古籍,分析推敲病症。

  “据我的观察,发现在众多患者中,有不少是老弱病残,还有未成年的孩子。他们体内的正气不足以抵挡瘟疫邪气,故而我认为应该先将这些患者按照各自的情况分类区别隔离,再辅以汤药调理,定能很快扼制病情,驱除邪气。”一位年轻医者侃侃而谈道。

  “老夫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调配出关键药方。不论年老年少,能够染上疫疾,多半是因为体内阴阳失衡所致。外加气候湿热,人们衣衫单薄,极易感染湿邪毒气。患者常伴有发烧、咳嗽,腹泻乏力等症状,显然是湿毒在作祟。应以连翘、金银花、麻黄、板蓝根、鱼腥草入药,宣肺泄热,疏通上焦。再配以柴胡、马鞭草、防风、甘草、石膏等药,和胃祛湿,疏风解毒,调理中焦。最后再用当归、白芍、川芎、白术、黄芪等药,活血泻热,扶正阳气。如此当可痊愈。“另一位白发老者反驳道。

  “在下觉得治疗重要,预防同样重要。如能及时控制感染人数的增加,就能大大减轻治疗的压力。余以为应当用苍术、陈皮、白芷、茯苓、半夏、金银花、青蒿、黄芪等药熬制成一副预防散,供给城内百姓、往来运送物资人员及每日照料病患的我们这些医者们,这样既能减少感染风险,还能降低死亡几率。“太医院的一位中年医者和声道,来自民间的吴姑娘也赞同此法。

  几个人相持不下,一时之间,争得面红耳赤。王政希听完他们的建议,觉得都有道理,只是出发点不同,针对的角度也不同,倒是可以融合各自优点,整合出一套更加合理的治疗方案来。

  “好了好了,各位先不要激动,都坐下来听本相说上两句,可好?”

  “洗耳恭听。”医者们见丞相发话了,便坐下来听候指示。

  “我虽不懂医术,但各位的话我是听明白了。于老先生的药方正对病症,可以按照这个药方,让助手们每日煎制,给患者服用,定有奇效。谭先生的建议,本相可以马上安排人员落实到位,将村中病患分类别隔离,这样更加便于大家对症下药。至于太医和吴姑娘的想法也很重要,预防与治疗都不能懈怠,等姑娘将药方配好,本相自会安排人手协助姑娘分发下去。如此安排,各位可还有异议?“

  “丞相的安排,我等无异议。”

  “那好,就照这个办,我去村里头转转。”

  “大人,您还是先服过我的汤药,再进村吧。”

  吴姑娘担心丞相大人会染上疫病,嘱咐一定要喝下一碗预防散再走。

  王政希徒步进入村中,山林景色怡人,鸟语花香。没走几步,就遇见了那个忙碌而熟悉的身影。他想起婉灵应该还来不及喝预防散,立马调头回去找吴姑娘又要来一碗,云步缓慢地端到婉灵身后,用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看着面前的那碗汤药,婉灵笑着问道:“这是新药?”

  “对,吴姑娘新配的预防散,你赶紧喝一碗。最近照顾病患太累了,很容易染上疫疾的。快,喝了吧。”

  “含章哥哥你呢?”

  “我喝过了才进来的。”

  见政希已经喝过,婉灵这才接过汤药,掀开挂在耳上的丝巾面罩,仰头而尽。

  “好了,含章哥哥,你快回去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这是今天送过来的粮食?”

  “对,韩子文平日里看着有些不着调,可筹粮的事情倒是非常竭力。多亏他从临近的几个州府征调粮食过来,不然就我庄上的那些粮食,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婉灵将一袋袋分配好份量的麻袋,放在各户人家的门口便离开了。人们拾起地上的口粮,并不与发粮人产生过多接触,就可以预防因为密切接触而被感染上。

  “太子殿下不便过来探看,我就代殿下过来帮忙。”

  政希没有接韩子文这个话题,随手提起车上的一袋口粮,学着婉灵的样子,放在了草屋前的泥土地上。

  韩子文在附近各州府筹粮的同时,严令州府不得随意放行从京城来的难民进城,只能在城外郊区设置检查点。凡是经过医者诊断没有异常的,可由州府官员为其开制放行条,方能获准入城。一旦发现其中有患者,必须马上住进郊外的隔离点进行治疗。好在管控及时,其他各州府并未出现疫情病例。

  王令史原本想着还要把事情闹大,将疫情蔓延至全国各地。这样境内粮食短缺,百姓大量死于瘟疫,便无人耕种。待到来年颗粒无收时,就没有军粮可以提供给前线了。周蒙生就算再勇猛,粮草一断,也只有兵败身死的结局。

  可现在进入各州府的路口都严禁盘查,就算是想把带有瘟疫的尸体带进城中,也是不可能了。又不见老国师传消息过来,想借助夜鸦的神诡手段来办成此事,都没得机会。

  “老臣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国师大人自己的能耐了。”王令史只好就此放手,不再有任何的行动了。

  “也不知道父亲现在身在何处,这几日忙着照顾病患,都顾不上探听前线的情况。”婉灵有些想念父亲和哥哥,就随口提了这么一嘴。

  “听殿下说过,大将军今日该到平城了,距离建宁也只剩下半日的路程,想必现在正在全力追赶呢。”

  “我今天右眼皮总是跳,父亲这一战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这次不能为父亲分忧,亲自在前边刺探军情,心里着实不踏实。”

  “大将军老当益壮,更何况出发前带上了那两味‘解药’,就算是面对灵士,也绰绰有余了。”

  “两位师父都在京郊寺中保护陛下及后宫,眼下只有尽快平息疫情,才能减轻父亲的压力。希望父亲此战能旗开得胜,若是拖久了,粮草不济,恐怕要打半拉子仗,被动得很。”

  “会好的,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我相信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定能平息疫情。”

  烟尘滚滚中,大地都为之震颤。

  “桓贞,我们到何处了?”

  “回大将军,前面就是平城了。过了平城,便是建宁要塞,大军半日即可抵达。”

  “传令三军,今夜在平城安营扎寨,拂晓前启程。”

  “得令!传令下去......”

  平城是离建宁城最近的一座城池,地方不大,城中只有一万户人口,属于中型城镇规模。到了平城,大将军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三十里处停下来修整。

  这三天,大军星夜兼程地赶路。虽是精良马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中途还是要休息的。就算是马不累,人也要及时补充体能。前面在马鸣驿修整过一次,今晚再修整一次,明日赶到要塞,可就没时间休息了。

  周蒙生用过晚膳后,独自一人在营寨周围巡察。军中本就安排了专门巡逻值班的军士,但大将军还是习惯亲自察看。以他多年行军的经验,总能发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异常。

  忽然一阵妖风袭来,吹得营中的饭灶都差点儿被掀翻。周蒙生察觉到这股风来得古怪,便全神贯注地盯着周围。那阵妖风过后不久,就看见有一群飞鸟仓惶起飞,扑腾着翅膀,发出阵阵尖利的鸣叫,仿佛是在逃命。

  飞鸟启动的方向,正是建宁方向。周蒙生思考了片刻,立即下令全军熄灭烟火,迅速派出几名亲兵,抵近侦查。

  “大将军,怎么了?”

  “这动物反映最是灵敏,刚才见一群飞鸟行状惊恐,其中必定有敌情。”

  “为何如此肯定?”

  “你还记得那些灵士吗?他们夜晚行军,我们无法探查到他们的行踪。但我发现,他们的行动再诡秘,附近的动物往往都能提前感知,做出反应。所以我敢确定,西蜀大军已经突破建宁城,朝我们这边来了。”

  “什么?!难道丁将军他已经......”

  桓贞说不下去了,与大将军确认过眼神,知道丁奉很可能已经殉国了。

  “看来,又将是一场血战。”

  周蒙生似乎已经看到了双方互相拼杀的惨烈局面,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大刀。

  “回禀大将军,前方遭遇西蜀大军,目测足有30万之众。”探查的亲兵回报道。

  “趁现在对方尚未发现我们,干脆咱们来个伏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桓贞斩钉截铁道。

  “桓贞,你带领10万人马,绕到东边的葫芦谷设下埋伏,务必将敌军截断、分割。本帅带领剩下的10人马,绕到敌军尾翼,侧翼包抄敌军,能吃多少吃多少。”

  “是!”

  士卒们尚未吃完晚膳,不得不动身埋伏在葫芦谷悬崖两侧。在敌人尚未进入伏击圈之前,徒手啃食些生冷的馒头和菜叶,以作充饥。

  半个时辰之后,果然敌军缓缓出现在葫芦谷入口附近。老国师让灵士们在前面打头阵,自己和主力大军则跟在后面。这老国师也算谨慎,主力大军与灵士中间保持了十步的距离,万一被对方伏击,大军可随时后撤。

  不过老国师这次并没有派出自己的夜鸦向前试探,一定是认为周家军队来不及支援,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在夜间行军。

  桓贞在悬崖上探头观察敌军的行程,吩咐将士们等敌方大军过了一半时,再发起攻击。这时大将军暗中移动到葫芦谷侧翼,等待悬崖上方率先发起攻击之后,再同时截断对方的退路,将其锁在谷内,好瓮中捉鳖。

  老国师抬头打量着两侧山脊峭壁,此处是进入平城的必经之地。原本他是不愿意冒险途径此地的,但为了缩短行军时间,尽快攻入江陵城,只好铤而走险地赌一把了。

  见山体两侧,草木皆静,没有任何异动,便放心大胆地进入了葫芦谷。

  等走到了一半,先头部队都快要出谷的时候,两侧悬崖上突然火光冲天,杀声响彻山谷,震耳欲聋。

  桓贞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无数道火箭从山上射向山谷内,又有滚石原木带火呼啸着滚下悬崖,一时间山谷内燃起熊熊大火,将敌军军阵彻底打乱,顿时死伤无数。

  听到山谷内杀声震天,大将军立刻率军封锁了山谷的入口。敌军见入口被堵死,纷纷不要命地往出口涌去,可大部分都死在了山谷中央。

  走在最前面的灵士们,在老国师的召唤下,徒手攀爬上两侧峭壁,欲攻上悬崖顶部。好在桓贞带上了‘赤焰真火’火种,灵士们被火箭射中,直接跌落山谷,被大火烧成灰烬。

  老国师站在夜鸦身上,见自己豢养的灵士被尽数消灭,大为恼火。他没想到,周家军队竟然拥有了可以克制灵鬼的秘密武器。

  不过这也不怪他全然不知,因为知道这件事的慕容寒已经死了,他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国师。要怪就只能怪慕容寒太过自负,想在杀死老皇帝和太子之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师父。结果,现在这个师父就被自己的徒儿给坑了。

  老国师即令大军撤出山谷,敌军堆集在入口处,被大将军像砍萝卜似的一刀砍倒一大片,山口处顿时血肉横飞。老国师气急败坏,亲自到洞口来突破周蒙生的围堵。

  只见两道黑色雾气越过西蜀士兵的身体,径直冲向周蒙生。大将军面无惧色,大刀一横,便将那两道黑雾打散。原来周家军队的兵刃上,都浸有‘无极之水’,根本就不怕老国师的蛊毒之气。

  老国师瞪大了猩红的双眼,奋不顾身扑向周蒙生。

  “结阵!”

  大将军大吼一声,贴身护卫的四名亲兵,闻声旋即靠拢在大将军四周,五把大刀同时甩出,直劈老国师而来。老国师拂尘顺势一抽,挡开了大刀的刀锋。五人立即将老国师团团围在中间,五把大刀同时从天而降,压得老国师只剩防守,根本无暇攻击周蒙生一人。

  桓贞担心谷口压力太大,亲自带了五万人下山驰援大将军。见大将军等五人正与老国师缠斗,偷偷开弓瞄准老国师,射出一支火箭。老国师被火箭射伤腹部,疼痛难当。

  为杀出一条血路,老国师使出全部功力,化成一群夜鸦,冲出了大将军的包围圈,逃之夭夭。

  逃出生天的老国师,忍着伤口的剧痛,驾驶着夜鸦藏身于建宁城附近的山坳里,赶紧运功疗伤。万幸是在夜晚,这要是换做白天,老国师恐怕真的要一命呜呼了。深夜山中阴暗寒冷,正好可以吸食天地阴气,治疗真火带来的灼伤和侵蚀。

  大将军无意对老国师穷追不舍,对于谷中剩余的幸存者,愿意放下武器投降的,周蒙生都网开一面,将其俘虏带回营中看押。不愿意投降的,大将军让出一条生路,允许他们逃回故国家园。

  在大将军看来,这些被主帅遗弃的士卒,与其杀掉他们,倒不如让他们活着。即使他们逃回蜀国,最终一样军法处置,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而这些俘虏,到时候两国和谈,可以作为交换的筹码,没必要全部杀掉。

  至于那些谷中的尸体,大将军命人将其收拢于谷中的一个深坑里,放火把尸首全部烧掉,不能给老国师留下一丁点的机会来利用死尸炼制灵士。

  打扫完战场,天亮之后,20万大军继续西进,回防建宁城守卫。

  望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血流成河,周蒙生不再压抑心中的悲怆,跪在地上,嘶哑道:“对不起,兄弟们,我来晚了.......”

  桓贞查看了一名死去士卒的伤口,晓得他们都是被灵士杀死的。看向满城死去的将士们,喉咙颤抖道:“兄弟们,回家啦,咱们回家啦!”

  收敛起阵亡将士们的遗骸,周蒙生拾起丁奉的人头,与躯体摆放在一起。拿起火把,点燃燃油,全军将士跪在地上,以军礼祭奠死去的战友们。

  丁奉跟随大将军多年,无数个征战的日日夜夜,都是丁奉一直陪伴他一路走来。如今自己的老朋友先一步离去,成为了诸多木牌中的其中一个,周蒙生的心里倍感失落和痛苦。

  从军三十多年,每一次面对生离死别,周蒙生时常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会走到生命的尽头,什么时候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什么时候才能远离战火,不再杀人流血,不再提刀上马......

  有人说:离家太久,会忘记故乡,把他乡认作故乡。杀人太多,会忘记自己,把初衷当作粪土。欲望太强,会失去真心,把满足当成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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